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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知从何时起,名人一旦卷入某一事件,就会迅速跌下神坛,其本人甚至身边的人,都会成为被群嘲的对象。比如,那个令“蛋糕界”、娱乐圈,以及观众都尴尬的时刻频频上演——打开短视频,满屏“奶香,淡奶香”的模仿,处处是“直达上颚”的“纯正”。某知名男演员公布了和女友恋情后,人们纷纷“考古”直播间,大量网友戏精附体,纷纷模仿,火上热搜,该现象被称为“走进珂学”,引得明星出面回应:“如果我的事情能让大家乐呵一下,这也是一件很乐呵的事情。人生无非就是我笑笑别人,别人笑笑我,所以大家一起加油吧,努力。”
这不是名人第一次被群嘲,也不会是最后一次。名人们频频被“考古”,网友们拿着放大镜分析传播,甚至自发进行群体性模仿“二创”。
某社交平台上网友发布的“二创”视频
这一论断乍看有道理——有些网红,实在别扭,人们勇于打破明星滤镜,对这种伪装的、别扭的、脱离群众的名人进行批判乃至嘲笑,怎么不叫审美回归?
但越刷手机,又越觉不对——当人们习惯用娱乐化的方式,以模仿去讽刺“假丑恶”时,自己却很可能不小心成了传播“假丑恶”的一环。
学不是学问,而是学习模仿,用戏谑的方式去解构。在模仿之中,人们渴望自己化身“照妖镜”,用更做作、更夸张去对抗这些矫揉造作。
然而,频繁使用照妖镜,就成了“群魔乱舞”。你本着好奇心看完一个完整的“模仿秀”后,平台会源源不断推送给你相似的“假丑恶”模仿;而当越来越多人发现这场狂欢的流量后,也就有更多人化身“妖怪”,加入狂欢。至此,“群嘲”早已翻了180度:从批判的武器,变成了被批判的对象。
结果,大家不仅不能避免刷到这些扭捏作态的视频,反而成为这类“病毒视频”的传播者、制造者。这叫审美回归吗?
更要命的是,这些视频几乎人人都能刷到。比如青少年群体,则可能是在疑惑中接受——小红书上有年轻妹妹已经开始以当事人为榜样,“最起码人家有钱啊”。这种现象可能正以一种貌似正义且不易察觉的方式,误导着年轻一代的价值观。
盲目群嘲名人,不仅误导青少年,对正常的公众人物也很不公平。你不是喜欢看明星“翻车”吗?那就反复推给你各种“翻车”解读,逐帧解读某明星做饭视频,仿佛隔着屏幕都能尝出他做的饭不香;而当年,某歌星因“小作文”“塌房”后,传言四起,直到他打赢纽约、台北、福建、北京所有官司才慢慢复出。正如他在转发胜诉公告时说的,“谎言可以一分钟绕半地球,但真相经常需要多一点时间。”对明星的关注也需要有公序良俗的边界,否则很容易成为黑公关和黑流量的帮凶。
某社交平台上关于“珂学”“晚学”的搜索词条
在此之前,“晚学”“冰学”也曾引领一时“潮流”。无羞愧的“秀智”、无理性的“暴论”偏偏能频上热搜,让人猝不及防,躲无可躲。
能够火成一种现象,背后少不了这届网友真实“审丑心理学”。在对主播的嘲笑中,是对假恶丑的挞伐;而千千万万“手动二创”的根源,可能是“大受震撼”后的情绪出口。
然而,当互联网上一个又一个令人大跌眼镜的片段反复传播,这背后,我们真正需要警惕的是把一片骂声当作流量证明的“审丑经济学”。
当生产真善美的产品无法让自己脱颖而出时,去挑战知识与伦理道德的下限,似乎成为另类捷径。“骂声也是流量”的观念似乎已经成为可怕的行业共识:模仿丑,甚至要超越这种假丑恶,才能更好地撬动流量。
警惕“审丑心理学”,反对“审丑经济学”,才能防止我们在不知不觉的模仿中,把自己真实的生活倒腾成自己曾经嘲笑过的样子。
无论是出于戏谑、嘲讽,或者仅仅是简单的追求趣味,无底线地狂欢,实质上都是在离“美”的生活越来越远。
著名画家吴冠中说过:“今天中国的文盲不多了,但美盲很多。”用审美的修养打败审丑的冲动,是全社会都应当补上的一场人文“通识课”。
对于平台而言,要充分意识到自身的社会责任,克制对审丑流量的冲动与垂涎。网络的狂欢,平台对相关标签、话题的推流,导致了大量内容生产者的跟风创作。这就要求平台在选择特定标签、话题进行推流时,需要有最基本的是非价值判断,让“假恶丑”的内容偃旗息鼓,让“真善美”的内容不断壮大。
从内容生产者的角度而言,要用心用情打磨内容,让真善美的价值在作品中润物无声地传递。不少内容生产者一听见“真善美”就皱眉头,“没人看”“不好做”是他们对此类内容的普遍看法。但事实上,我们看到了李子柒的“田园牧歌”、雁鸿的“国风盛宴”……真善美作为人类最本质的情感,相比于速食、易腐的“恶趣味”,对人的吸引力与感染力更加生动而深刻。
当每一个人都拒绝关注审丑话题时,才能真正拔除审丑的根源。审美的内容与审丑的内容击中的是网民们不同的心理,但我们可以对自己被什么击中了有所自觉。
我们的生活缺少真正的美吗?或许只是大家在网络上看了太多乌烟瘴气之后,对美的感知麻木了。就像韩愈在《马说》的结尾处提醒世人的那样:“其真无马邪?其真不知马也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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